我是廣告 請繼續往下閱讀 《96分鐘》無疑是今年台灣電影產業危急存亡之秋的最後大戲。《96分鐘》故事描述多年前的一場震驚全台的炸彈攻擊案,讓拆彈專家宋康任(林柏宏 飾)救援時陷入道德兩難,最後他沒有拯救全部的人,卻成為新聞上的英雄。三年後,他與刑警妻子黃欣(宋芸樺 飾)搭上台北直達高雄的高鐵,卻接獲前上司李傑(李李仁 飾)警告,列車上藏有炸彈!爆炸案罹難者家屬、毫不知情的返鄉乘客們,全被捲入這場突如其來的死亡危機,隨著炸彈客告知,第二台反向駛來的列車也有炸彈,宋康任必須在列車疾駛的96分鐘內解除炸彈,同時又得面對當年拆彈時同樣的道德危機:當你無法拯救全部乘客的性命,你是否有權力選擇你要「犧牲誰的性命」嗎?
《96分鐘》首週票房反應欠佳,如今票房曲線急起直追,票房已超過首週末票房預測的兩倍。《96分鐘》在爆破特效上、兩輛行進列車的「調度」上,應該是致敬「不可能的任務」系列,即便篇幅不足,演員身體演出無法支撐起所有愛看「動作片」的觀眾對奇觀、暴力美學的慾望,卻已經以緊張的節奏、臺灣前所未見的特效場面,成為國產電影中絕對少見的票房、技術代表作,是一部各方面來說「合格」的電影了。口碑效應、行銷宣發功不可沒。就算我們要談,也是應該緊扣影片的核心去談,才是好的行銷人才、製片公司應該關心的。
我在看這部片的時候,很多影評佳句在腦中轉來轉去,最後內心浮現的就是一句話:其實,有時候,「光是做好一件事」,就已經很偉大了。這或許就是《96分鐘》「致敬」《黑暗騎士》「兩條船難題」的根本「核心」心態,這或許也是在目前本土觀眾市場、社會氛圍,不合時宜的一份討論。

《96分鐘》可以調度三個公安意外、四顆炸彈、兩台高鐵、兩棟信義區百貨商場,《96分鐘》有明星林柏宏、李李仁、王柏傑、宋芸樺,故事中有四對夫妻,其中兩對是無緣的戀人。看似調度很大,全部都周全照顧了。《96分鐘》最大敗筆,就只提群眾演員表演的參差不齊。
明明這些「素人」演員可以喜感、可以可恨、可以虛無,卻一面倒的只有鄉愿,無法超脫、呈現、凸顯「鄉愿」,如何製造這部片的悲劇。彷彿製作現場的特效綠幕當前,人性就只能跟背景的綠幕一樣慘綠,除了慘綠只能稍微淡綠。彷彿只有這樣,英雄犧牲小我的「偉大」才能偉大;光從導演對主角母親、大壞蛋(李銘忠 飾演)的角色性格的建立,我們就可以知道:導演有太多事情想要說。有太多事想說,卻只有96分鐘(實際上是兩個小時片長),所以只好給你很多故事設定,用台詞交代。
「光是」做好一件事,很很多人會把這個「光是」,誤解成我們對製作團隊能力的不信任。就像是我們正在對洪子烜與《96分鐘》團隊的批評。其實,《96分鐘》已經是一部,及格、很好看、很緊湊的電影了。我說的是,一部好的類型電影,就像小津安二郎說的,做電影就像做豆腐,一輩子只「做好一件事。」看看杜琪峰《PTU》、遊乃海《暗花》,最通常的警匪捉賊、黑幫械鬥,「掉一把槍」(《PTU》)、「一顆彈力球」(《暗花》),就把電影與它身處時代的的虛無。
看《96分鐘》時,我腦中居然閃過,如果杜琪峰和銀河映像小組是金馬獎評審,看了《96分鐘》會不會跟我一樣用困惑的語氣,除了會說「應該不是成本問題」、「或許劇本還可以更好」,而是用有粵語腔的中文問我:「為什麼現在台灣電影的『好人』為什麼都這麼好,『壞人』都這麼壞?怎麼好像都沒有人性。」
人性,就像江湖,光中有暗、暗中有光。黑暗中的光是不是希望,還是只是虛無的幌子,這會是很好的電影主題。但台灣製造的《96分鐘》,在這點上,確實沒有完成美國電影《黑暗騎士》的主題。《96分鐘》有《黑暗騎士》的「電車難題」,有試圖逼近不可能任務系列的賣力武打、爆破場面,但故事的核心,局中局中局,套中套中套,抓到了壞人,我們卻無法真正的深入壞人的內心。

當然,我們看過太多例子,沒有絕妙的場面調度、好的情感核心、沒有高概念的蠢片,爆賣。這一切可以僅僅只是「行銷問題」。電影外的世界,可以一起跟電影內憤恨媒體亂象、輿論盲從的角色一起,繼續鄉愿。警方、電影產業都已經很努力了,為什麼大家不買單。
我這邊的提問是,如果壞人內心的糾結這麼重要,為什麼不平鋪直敘,在電影前三十分鐘交代清楚,卻要放大鋪陳好人的「失誤」(還要來一個懸疑的剪輯,把正面拍攝失誤當下留到電影後段),成為折磨所有電車乘客、好人自己、還有電影院觀眾的「翻轉」。
而正是這些「翻轉」與「伏筆」的鋪陳,這些想要證明(敘事)技巧優異的慾望,讓我們忘記了這部片「純粹邪惡的黑暗面」的壞人角色,其實可以很有魅力、很壞、但壞的讓人牙癢癢的地方。這就是是本片核心最不清楚之處。就算壞人不是「主角」,但難道我們真的不願意給純粹邪惡的黑暗面一些人性的時刻,甚至可以滑稽的也好,一個好好看他想說什麼的特寫。
所以,我們是需要一部精湛的、有光芒的電影?還是一部會賣的電影,還是一部劇本嚴謹的電影?這些都是假問題。電影扇情或許是壞事,製作公司「麻吉砥加」的台柱九把刀的電影就是扇情的電影,先不論把刀大大電影的「好壞」,至少沒有人會忘記《月老》、《那些年,我們一起追的女孩》柯震東,無論地震、地獄,都能勇敢說出就算你不和我在一起,我還是會一直喜歡你。那種光芒你永遠不會忘記。
說到這份「喜歡你」。林柏宏和宋芸樺最後手機通話,爭執著這部片的情感核心:我能不能犧牲我自己、我愛的人、我的少數,來成全多數人的生命。這場戲,理應是劇本可以好好發揮,讓好人內心的絕望、不捨、糾結,成就、解套壞人純粹的惡意。就算是要溫情鄉愿的包容壞人的壞,如果這邊台詞沒寫好,不是功虧一簣一簣嗎?
《96分鐘》確實有做這「一件事」,但有沒有把這件事「做好」。其他的技術、特技、特效,或許及格、或許緊湊、或許無聊,觀者自有公評。沒有「做好」的,是那個「局」中「局」中「局」,沒有一局,悲慟「告別」、深情的「告白」、憤恨的「告訴」,有足夠的糾結人性。與劇本有關,也與劇本無關;徹頭徹尾,是整個產業苟且度日的心態所致。

於是乎,這部沒有太多觀眾在網路上暴雷的電影,電影中確實有和多炸彈報炸了,但似乎電影外沒有太多人關心「這(幾)場爆炸」,以及這些爆炸究竟炸毀了什麼。
試想,如果你在兩台不能減速也不能加速停下放下人質的子彈列車上,除了用直播看你這台、另一台列車的人的慘況,你會不會想,列車全速前進,撞向終點站之後,車毀人亡,車外的世界,有多少人關心這場意外,能關心多久呢?
想想普悠瑪意外、全國關廠工人連線抗爭。電影外,我們有很多逸樂,有抖音、有珍奶、有大阪萬博,我們還有很多人性的黑暗面,各種罷免和失敗。想想,如果《96分鐘》是九十六個小時、九十六天,然後,想想,如果「台灣電影產業」之外的另一台列車,是「台灣的民主與台灣人的純樸」,你會選擇炸毀哪一台列車,拯救兩台列車上最多的人。你會犧牲你自己嗎?
●作者:沈怡昕/影評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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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名家論壇》沈怡昕/《96分鐘》:台版《黑暗騎士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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